张瑢身为诸多土司中的佼佼者,已经看清楚天时大势。
湖广边地的土司改土归流后,朝廷必定要继续向前推进。
很明显,朝廷盯上了川南最大丶对贵州也颇有影响的播州宣慰司杨氏,还有水西的安氏。这两家一除,贵州的大小土司就是秋后的蚂蚱,想蹦躂也蹦躂不起来。
何去何从?
张瑢心里飞速地盘算着,思绪就像弯弯曲曲的乌江,不知绕了多少个弯。
「王督宪,事关四家的前途,我们想好好合计合计。」
王一鹗一挥手,「没问题。广宁,给张长官他们准备一间静室,让他们关上门好好商量。」
「是。」
张瑢四人自去商议,王一鹗丶汤克宽丶刘显丶吴承恩丶姚丙周坐在一起,商议起来。
「本督辞陛时,皇上有提起过我朝对西南土司羁置手段,以蛮治蛮,不想百年后却成了以盗治盗。」
吴承恩附和说道:「皇上圣明,一语道破西南土司制的弊端。」
王一鹗笑着对他说道:「汝观先生,汤都使和刘都使此前忙于戎政军务,不谙民政,这西南土司制度,更是生疏,值此机会,你给两位说说。」
汤克宽和刘显对视一眼,笑着说道:「对,还请汝观先生帮忙解说一二。」
「吴某就班门弄斧了。」
吴承恩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道。
「西南土司制度源自前元。蒙古人入主中原后,更多的心思在中原花花世界上,西南等偏远边陲地方,山高路远,又贫瘠困顿,实在看不上眼。
于是就对这里的土人头目们实行土司制,『以土官治土民』,承认各边地头人首领的世袭地位,给予其官职头衔,进而将西南边陲名义上纳入前元版图。
说白了,土司制就是前元中枢无力顾及西南偏远地区,对土人头目采取的一种笼络手段,以求稳住边陲。
此制从目前看,极其短视。
土司辖下,土地和百姓都归土司世袭所有。司法丶财政丶民政丶兵事都可以自己说了算,对于当地百姓予求予取,掌握一切生杀大权,除了不能登基称帝,其他一切甚至比照皇帝,只需要向朝廷缴纳微薄的赋税,再定期遣使献书表示恭顺即可。
久而久之,土司各自形成自己的地盘,朝廷水泼不进,针插不进。除了还用朝廷年号,其馀的跟外藩无异。」
吴承恩说得很详细,汤克宽和刘显也听得很认真。
两人知道自己此后用兵最大的敌人之一就是西南大大小小的土司。
「太祖皇帝立国朝后,意识到土司的危害性,只部分延续土司制。按照土司世袭的辖地大小,设土知府丶土知州丶土知县,以求把土司纳入到朝廷官员管制中来。
可惜收效甚微。西南偏远之地,还是由大小土司治理。
自弘治年间,国朝西南土司动乱频发。
一是朝廷对土司采取』必假我爵禄,宠之以名号,乃易为统摄,故奔走唯命』的举措,以名爵厚禄笼络,恭顺的土司攻伐不服王化的土司。
以蛮治蛮。
可是一旦朝廷调遣繁多,则『急而生变,恃功怙过,侵扰益深』,不胜其乱。
还有不臣土司暗地里多徵税赋,擅自开矿以自肥。借着攻伐之际训练兵马,进而逐渐坐大,甚至凭藉掌握的土军分裂割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