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像翊坤宫这般,皇帝几乎日日都要临幸。若是缺什么,就算和御膳房相比,也得先紧着翊坤宫。黄二原本在御膳房受冷落排挤,才遣到翊坤宫当差,数年过去,如今缺了什么食材,跑到御膳房去取,掌事们都得拼了命儿巴结他,实在风光。
皇帝用了膳,换了明黄素纱寝衣,胸前搭着辫子,歪在炕上假寐。青橙半跪在旁边,取了护甲,十指纤纤柔柔的按压他的腿,道:“高妃这两日就要生了罢,我要不要去瞧瞧她?”皇帝舒坦,眯眼享受着,道:“你去做什么?”
青橙道:“今儿在交泰殿议事,娴妃说咱们是妃位,当做表率。”
皇帝似乎有了睡意,随手扯了块绸被盖在胸前,道:“她倒是想得周全,该做表率,也该是皇后的事,你守着本分就好,别与她胡搅。”说着翻身往里,呼吸也越来越重。青橙不想扰他休息,蹑手蹑脚起身,替他盖好被子,便出去瞧六阿哥有没有好好吃奶。
到了晚上,皇帝摆驾咸福宫探望高妃。自上回打断狮子的腿,高妃禁足以来,皇帝还是头一回走进咸福宫。他言笑晏晏,既往不咎。高妃心里宽松许多,宫人呈上酥酪,她也敢斗着胆子献给皇帝。宫人巧好呈上三碗,灯光通亮,皇帝扫了一眼,瞧着不对劲,问:“怎么中间那碗颜色要暗些,是不是变味了?”
高妃仔细看了看,笑道:“臣妾倒没看出来。”
皇帝扬手,端着酥酪的宫女上前。皇帝拾起镌花银勺挑了,尝了些许,问:“里头是不是掺了什么东西?”宫女心中有鬼,吓得双腿打颤,脸上却是毕恭毕敬,她强捱道:“有时会掺一些玫瑰酱、桂花酱或是酸梅酱,味道和香气都会不同,皇上吃的是桂花味,因着放了桂花露,所以颜色也黯淡些。”皇帝又挑了一勺细细品了,道:“果然有些桂花的味儿。”
高妃不能侍寝,咸福宫还住着舒嫔、豫贵人,吴书来上前问:“主子想歇在哪里?”皇帝正好站在豫贵人院子前,见里头灯光烁烁,顺脚便走了进去。豫贵人一年里头连皇帝的面也见不了几回,她早已洗漱了,素面朝天的歪在炕上与宫女剪绢花,忽听廊房上的小太监来禀,犹似坠入梦中一般,道:“大晚上的,说什么鬼话。”她的宫婢倒通透,手脚麻利的收拾了炕上杂物,笑道:“肯定是皇上看望了高主子,高主子又不能侍寝,便往小主屋里来了。”
要收拾打扮已是来不及了,豫贵人只得急急忙忙趿鞋往外迎驾。她穿着轻纱春衣,未施胭脂,满头乌丝盈腰,倒有三分青橙刚承宠时的秀丽。皇帝笑道:“朕是不是打扰你安寝了?”
豫贵人不说话即可,一开口就露了馅,她呼气如丝,娇声道:“臣妾每天晚上都挂念着万岁爷,夜不能寐。”说完,竟然还敢朝皇帝抛了个媚眼。
骇得皇帝心里猛地一咯噔。
青橙中午没歇觉,睡意难忍。不见皇帝传话来,也未等他,早早就了寝。睡得糊里糊涂的,背上突然一阵凉,接着就有滚烫的身子伏贴而上。青橙睁了睁眼,又安然闭上,慵懒道:“怎么这样晚?”皇帝伸臂揽在她腰上,将她勾入怀里,嗯了一声。青橙以为是朝事忙碌,并未追问,转过身扭进他怀里,沉沉睡去。
舒嫔笑得在榻上打滚,问宫婢湘儿,道:“豫贵人脸色如何?”
湘儿一面放下纱帐,一面笑道:“还能如何?惨白的一张脸,把廊房的小卓子都吓哭了。皇上好不容易来了,看了豫主子一眼,不想皇上竟又走了,亏得豫主子还说什么想皇上想得晚上睡不着觉!”舒嫔道:“她是不会瞧脸色的,咱们万岁爷就喜欢纯主子那样安安静静,不紧不慢的,哪里受得了她直白张狂。”又笑:“她先前一定在心里暗暗得意,以为皇上不喜欢我了,就跑去她那里。想不到...”
她捂住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道:“想不到皇上竟又走了,还不如不去呢,自讨没脸。”又往窗外望了一眼,远远看见豫贵人院子里还有亮光,笑道:“这下可好,是真的想皇上想得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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