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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阿依的脸色很难看,因为昨夜的恶心感还没有褪去,早上去药堂时已经有好几个人问她是不是病了。站在工作台前配十全大补丸,虽然手脚麻利,可因为一脸比往常更不似人色的表情,活脱脱一副僵尸姿态,让药师们都觉得恐怖。芳怜看了她一眼,终于忍不住,淡声开口:
“你若是身子不舒服就去后面歇会儿,我替你。”
“不要紧,我只是昨晚没睡好,这十盒丸药不是贤王府指定了明天要的吗,芳怜大姐你一个人做不完才要我这个助手帮忙,我会好好做的。”
“哦,是嘛!”芳怜淡淡哼了句,不再开口。
“我说,解颐是不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是药师了?”墙角,顾药师小声说。
“恐怕是这样。”八字胡钱药师同意地点点头。
两人一齐望向脸发青的阿依,在心中无声地感叹:这丫头到底有多迟钝啊!
就在这时,青色身影出现在门外,众人一惊,连忙放下手中活计,转身冲着门口恭敬地叫了声“东家。”
秦泊南噙笑步进来,身后跟着一名面罩黑纱,身段窈窕,衣着素净的年轻妇人,妇人手里领着一个年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五官秀朗皮肤雪白,却偏偏身体肥胖,裹在绫罗绸缎里,看上去就像一颗圆滚滚的红汤圆。而且这么大的少年出门还被娘牵着手,满脸怯懦,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芳怜的眉头皱了皱。
“他叫秦俊,先暂时在药堂里帮忙,芳怜你多照顾他一下。”秦泊南微笑吩咐。
“是。”芳怜应下,阿依觉得她的声音有些不对头,侧目望去,果然她的脸比平时越发森冷。
“二叔,我是想求你看在你过世大哥的面上教给俊儿一些本事,可不是让你把俊儿当成小厮来使唤的。我和你大哥只有俊儿这一个小子,可怜你大哥还没见上俊儿一面就去了,俊儿还在娘胎里就没了父亲,只能指靠你这个做叔父的照应,你就不能把他带在身边吗?”黑纱妇人环顾四周,似很不满意,带着幽幽的悲伤轻声开口,仿佛谴责的话语却被她极高明地用上了楚楚可怜的语调,让人不由得用对她的同情取代了反感。
她越说越伤心,在黑纱后面不停地用帕子擦拭眼角。
这大概就是那日见过的东府大太太了,阿依睁大眼睛,觉得她说得有点过头了,同时也没错过芳怜眼中划过的一抹厌恶。
“大嫂,既然想让俊儿习医,在药堂里认药是最快的,我当年习医时也是从药堂做起的,这是百仁堂的规矩。”秦泊南也不生气,淡笑说。
大太太见他语气坚定,沉默了一会儿,软下声气央求道:
“既如此,俊儿就交给二叔你了,还望你看在你过世大哥的情面上,好好教他些本事。”
秦泊南一边说“大嫂放心”,一边送大太太出去。大太太临走前摩挲着秦俊的脖颈安慰嘱咐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对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这样的溺爱实在有些过了。
母亲走后,胖少年也不主动说话,只是缩在门口怯懦地埋下头,忸怩地接受旁人的注视,让阿依忽然有种“他没事吧”的担忧。
芳怜厌恶地哼了一声,她是个不善表达喜欢却能很清晰表达讨厌的女子。
“芳怜大姐,怎么了?”阿依疑惑地问。
“东家也太好性了,明明知道那大太太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却还是让那小子进百仁堂里来了!”
“什么意思?”
芳怜看了她一眼,顿了顿,冷笑:
“东家的母亲只是续弦,大老爷才秦家的嫡长子,但因为大老爷资质平平,老老东家留下遗言,待东家弱冠之年将百仁堂交给东家打理。后来有天大老爷和东家喝了一夜酒,早上突然就死了,大太太一口咬定是东家害死了大老爷,后来仵作判定是饮酒过量致死大太太才消停,但东家一直对大老爷死在身边感到愧疚,对他们母子百般纵容。秦俊是长房独子,大太太死皮赖脸让儿子进百仁堂什么意思不用脑袋想都知道,也不看看自己儿子是不是那块料!”她不屑地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