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惊见一抹青影出现在小院前,没有犹疑地推门进去,那个偏僻诡异的院落秦泊南明明说不能一个人进去,可他竟然在深更半夜自己进去了,阿依有些好奇又有些担心,想了想,提着裙摆快步下了游廊,穿过一片花障,径直前行,最终停在颜色鲜亮的院墙前。一阵风吹来,隐约有股怪味,她吞了吞口水,攥着拳头鼓足勇气推开虚掩的院门,迎面居然是一座大玲珑假山,四面群绕各式石块,遮住了后面的房屋,只能隐隐看见琉璃瓦顶。院中异草繁多,有的牵藤引蔓在山巅、石缝甚至是廊檐门柱上缠绕,萦砌盘阶,翠带飘摇。
“葫蔓藤、夹竹桃、狼毒、曼陀罗、马钱子、毒藤……”阿依眉角抽抽地避开满院子郁郁葱葱的植物,这里种植的为什么清一色都是毒草?
绕过大山石,顺着抄手游廊步入,但见正前方五间卷棚清厦,油壁绿窗,清幽风雅。门扇开着,里面灯火通明,却没有任何声音,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好奇与担忧占了上风,悄无声息地步进去,里面犹如百仁堂的医案阁一样密密麻麻摆了许多排乌木书架,上面磊着满满的书,窗下案上设有笔砚,怎么看都是一间书房。
然而这并不是普通的书房,她专注地望着架上的书籍,这些全部是孤本、私藏本和手抄本医书,即使想买都买不到。她的心跳得很厉害,就像猫看见最喜爱的鱼那样兴奋得血液沸腾,伸手去抽一本精装书籍,然而抽到一半却怎么也拿不出来,她以为卡住了,忙又向里推推,就这么用力一推,下一秒,面前的书架竟震动起来,似启动了某个机括,少顷,书架向两侧滑开,露出一条漆黑的暗道。
她吓了一跳,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黑漆漆的石梯,石梯似乎并不长,因为下面隐隐有些烛光。一股浓浓的冰寒之气挟着草药扑鼻而来,刺激她的嗅觉,似姜黄、花椒和丁香的味道,她握了握拳,顺着石梯蹑手蹑脚地下去,没一会儿就来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地下室里。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矩形石室,上有气窗,下铺青石,墙角摆着香樟木柜,还有一组用于喝茶的樟木桌椅。头顶是一盏用金属支架和许多只蜡烛组成的特大号流苏式烛灯,阿依没心思去研究这灯究竟是怎么点燃的,因为她看到了最不普通的,让她胃袋翻搅差一点吐出来的一幕——
两张石床摆在石室正中央,四周堆满了冰块,石床上赤身裸.体地躺着一男一女两具尸体,死亡时间似乎并不长。死者的样子不用说自然是不好看的,但最最恐怖的是,两具尸体已经被从正中间剖开,露出血红的内脏,即使已经不会再流血,仍旧湿红滑腻粘连成一片,血肉模糊,肝肠外翻,零碎狼藉得惨不忍睹。
三魂七魄已经变成烟灰色顺着头顶臼门飞走了,阿依呆站在石床前,双眼发直,捂住嘴唇,明明胃里在翻江倒海,脚却如生了根一般,使不出半点力气移开。强烈的恐惧感似将她的身体掏空成一具躯壳,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却因为一张嘴就会吐出来,所以无论喉咙里的气流冲击得如何强烈,她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不错嘛,我还以为你会吐出来。”温煦的嗓音自背后传来,非但没有驱散冰室的寒冷腥臭,反而让她绷得笔直的神经再一次受到重击,全身发软,血液倒流。
她勉强站稳脚跟,僵硬着脸孔回过头去,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看着背靠在石梯旁,一手提着描金景泰蓝茶壶,一手托着配套茶碗的秦泊南,他笑吟吟地用茶壶向茶碗里注入半盏香茶,姿态闲雅,衣衫素淡,跟这里的恐怖氛围极为不搭。他含笑将茶碗递过来,温声问:
“薄荷茶,要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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