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道好,便一齐往贾母前院中过去。
待用过了早饭,贾母便让姊妹们和王玚黛玉宝玉先在屋子里坐坐歇会子,自己也歪到正中的大榻上笑向黛玉道:“天还刮着北风罢?京里冬日就是这样,每日寒风不停,你刚来更不适应些,日后一定让跟着你来的老妈妈们注意着,防风的衣裳还是多穿几件的好。”
黛玉忙起身答应了。
贾母便又问王玚:“亲家公子可安顿好了?我家里倒是许久没接待过客人,我生怕他们小辈儿的不周到,你看在我这个老婆子和你姑母的面子上,多少担待着些。”
王玚忙回贾母道:“凤姐姐安排的很好,如今梨香院已经收拾好了,我住着很安稳。”
贾母这才点头道好,又向王玚夸了凤姐几句,“这一个凤丫头,真是嘴上也来的,手上也来的,万事都处置的妥帖,你是知道的,你姑母身子一直不大好,又吃斋念佛的慈软,轻易制不住底下这群下人,如今有凤丫头帮衬着你姑母,我看着才妥当了。”
王玚便笑着附和几句,眼瞧着天渐渐往正午偏了,才起身回道:“老太太,今日原说好了要到外祖母家里探望,那里也早早派了人来等着,所以倒是要跟老太太道声罪,今日便往我外祖母家去看一看。”
贾母忙道:“这有什么好道罪的,原是该当的,你也尽尽孝才是正理儿。”
她想了一想,又道:“镇国公家的老夫人如今也有年岁了罢?我记得比我还大着七八岁呢。”
她叹了一声,感慨道:“当年还是老国公爷年轻时,我曾经见过一回的,正经是好气度。你今日去便也替我带一声好,说我跟她问一问好的。”
王玚便只是笑着答应,又再三告罪方才去了。
其实贾母这话说得着实委婉,王玚也佩服贾母这面不改色的本事,当年镇国公国公夫人只来过贾府一回,便是带着两岁多的贾赦从边疆回来,上门问罪的,当时贾代善已经先一步又回了京城,贾赦之母也已经伤心欲绝同他一刀两断,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偏偏替当今的皇帝那时监军的皇子挡了箭,竟是去了,虽然贾代善一再言明未曾想扔下贾赦不管,只是军情为要先行回来押运粮草,但在老夫人看来,贾代善当的上是抛妻弃子。
镇国公府的老太太是什么人物?那是巾帼不让须眉,战场上陪着镇国公刀口舔血下来的,脾气烈得很,上门见了贾代善哪里还能忍得?劈手嘴巴子便上去了,连跟上来拉扯的史氏也没落好儿,怎奈信了贾代善一张巧嘴,将贾赦留在府中教养生生养废了,老太太伤心自责交杂,便与贾府断了来往。
之后却是一次也没见过史氏的,所以王玚只是口上答应着,心内虽然直感叹贾母城府,但是绝不肯在镇国公府的人面前提起贾母的。
果然到镇国公府将事情一说,老太太就不大愿意,又舍不得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外孙子说重话,便横眉对牛继宗道:“定是你不上心!先前听了取解,只是顾着高兴,也不早些问问孩子是不是要来京里,如今叫他住到那府上去,我岂有不心疼的!”
牛继宗嘴拙,便只好道:“是,老太太说的是,是我不上心了。”
其实他也不大看得上贾府荒唐的行事,又一向心直口快,便直直问道:“玚儿,那贾府是什么好去处不成?我看着宁府上下荒淫无道,荣府一个个行事虚伪,没的还带坏了咱家的好孩子!这样,等回去我便跟着你去,接你来家里住,咱们家难道还住不下你的?早年间书房都备好了,你人来了就直接住下,不比那贾府强?”
王玚哭笑不得,又是感念外祖母和舅舅心疼自己,又是为难不知如何说明,生怕外祖母对贾敏也有偏见,倘或不喜欢黛玉可如何是好?
他心内纠结,那边老太太已是急了,连连追问道:“你这孩子!怎么外祖母家还不及那贾家不成?这里缺什么少什么你只管说,叫你舅舅添置去,外祖母再没有不依着你的。”
王玚见追问得急了,只好将黛玉之事一一禀明,又道:“早先母亲也同林叔母交往过几回,言说林叔母并没有贾家那样的习气,在扬州父亲与母亲都说林家姑娘好的,所以这才定下了,只是年纪小,不愿委屈了人家姑娘,才没有明说。”
老太太先是一愣,后又拍手大笑起来:“我说的,原来是在这里!”
连牛继宗也忍不住上前狠狠揉了王玚的头一把,笑道:“你这小子,年少慕艾,舅舅省的!”说毕还向王玚促狭一挤眼。
到弄得王玚有些不好意思。
老太太看不得小外孙子委屈,一面楼到怀里,一面嗔牛继宗道:“你外甥脸皮儿薄,经不得你这样打趣。”
又眯眼笑谓王玚:“我知道贾敏,也看好她,不然你当你母亲能同她交往的?那个林如海我当时看着也好,要不是咱家没第二个姑娘,我都想留他做女婿,她们的孩子既然你父母都看好,那应当是不错的。”
说着又仔细打量王玚,叹道:“一眨眼,你都十九了,竟也是该娶亲的年纪了。改日把林家的姑娘带过来,叫我也瞧一瞧,我有好东西留着给外孙媳妇呢!”
王玚忙笑着答应了。
又在牛府上用过晚饭,待至日落,方才由牛继宗亲自陪着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