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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2. 黎明131 混战场-我爱她……

深蓝星域

“至高权杖”的深处, 精神与物质交界的另一重维度,是一片漆黑的海。

无边无际,无穷无尽。

粘腻如同泥沼, 稠密如同原油,连光都会吞没的深沉, 比黑洞还无解的诡秘。

可此时此刻, 在如此之境, 却在发生一场紧张刺激的追击战

前者在黑海中沉没, 贯穿无阻地往下落。

就像一个白色的光球, 正在砸向最黑暗最深沉的所在。

后面紧跟着无形的庞然大物

四面八方的“海水”都在拉扯着前面的人, 用尽力量抓她的头发、她的四肢、她的躯干,试图托举她、遏制她、蚕食她,不让她往下而后方, 则是无数涌动着的黑色物质,就像一个庞然大物在滑腻粘稠的海水中翻滚、俯冲, 张开血盆大口,试图将她吞没

这搅动的黑海, 更像是由无数异物的肢体拼凑, 那些块状的物质更犹如拼凑的尸块。

一切都显得尤为狂暴。

就在上下的压力重重叠叠地挤压住她,即将捕捉到她那微弱的光即将不堪重负崩塌的瞬间,她舒展开双手。

对着黑海敞开了胸怀

白色的裙摆被黑色物质挤压得无法飘散, 可那金褐色头发半掩的脸庞上, 一双水蓝色的眼瞳半睁,眼角的弧度依稀带着恹懒的嘲讽。

她的身形微微闪烁,通身的透光感都要削减不少,而下一刹,就如同魔法般, 一片“绿洲”骤然自她身下交织。

就仿佛母亲的怀抱般,稳稳地接住了她。

那柔和的光包裹住她,一刹那就将她从黑色的尸块中剥离出来,用欧石楠与冬青灌木扫除一切侵蚀她的污浊。

她大半个身体都被埋进那绿色的原野中,与“绿洲”一起往下坠落,罗塔星席卷一切的狂风也刮着她的脸庞与身体,眼前的画面比记忆更深刻,比幻觉更迷幻。

这是无垠沙漠的绿洲,是澎湃深海的孤岛,它是如此渺小,可在它成形之后,任凭打击再猛烈,任凭压力再狠厉,竟都无法摧毁它哪怕丝毫。

她在无尽的险域中硬生生开辟出一个安全区

那双蓝色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上方的张牙舞爪的庞然大物,仍然是讥讽的弧度。

“废物。”她说,“你再来啊。”

黑海之中的声音陡然高涨,咒骂与怒吼排山倒海般向她涌来,不甘心地冲击着绿洲,试图摧毁她的庇佑地。

错杂纷乱的呢喃与喋喋不休的咒怨,无休无止地徘徊,是黑海中最肮脏沉重的一部分;厚重的叹息与绝望的哭嚎,是海中无处不在的飓风;偶尔还会传来犹如鲸歌般的绵长呼唤,那格格不入的呓语混杂在海中,也成了污浊的一部分即使它呼喊的是她的名字。

她的精神无时无刻不在接收这糟糕的一切。

只片刻,阿黛尔就压着呼吸,从原野上站起身来。

她用稚嫩的手捋了把脸,手放下的时候,带动白色宽松的衣裙,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对,可这是比她的处境更糟糕的事情

圣者反反复复将她分解又重组的过程,没找到潜藏在她精神中的特殊力量,却也触怒了另一种情形,所以释放出了幽灵。

她不想这么称呼自己,但她确实就像是一个过去时光中走出的、从未存在又从未消失的鬼魂。

组成这个意识体的部分是连她自己都不想回忆的东西,她本来以为随着蕾拉精神烙印存在的希望,这些潜意识里的东西会被彻底封存,不再有存在感,哪料到还有被割裂大脑、区域混在别人的意识体中被带走的事啊

更没想到意识体反反复复地崩溃之后,反倒还有压抑主意识、让潜意识成为了她意识体根基的这种事啊

我真的没疯吗

连阿黛尔自己都忍不住要扪心自问。

她真的很难控制自己脑子中的悲观。

她讨厌这个世界。

她的眼中没有颜色,即使是在“彩画师”的视野下;她的胸腔中除了绝望与痛苦什么都没有,仇恨或者怨憎都被撕碎了,像是雪花一样,不断飘散而下,也不断转瞬即逝。

渴求毁灭的念头与对命运的控诉充斥着她全部的脑袋,压缩她思维的空间。

她自身的意志已经被削弱到了极点,在这种时候,如果不是那些呼唤她名字的呓语,她或许堕落得比谁都要快。

而这些呼唤成了指引。

就像不间断召唤一样,引领着她前往某个方向。

如果是原先的她的话,估计会更谨慎圣者与“古神”毕竟无法拆分,在人类还未做好准备的前提下,保持现状或许是最好的方式搞摊圣者唯一可控的理智,那么直面他本体的灾厄会比想象中更快到来,那更糟糕。

但她此刻自我意识被削弱得太低,只能间歇性冒个头,来约束一下濒临失控的自己,绝大多数时间控制这个意识体行动的,只有潜意识。

她自己都无法分辨,她到底是想杀了圣者,还是说单纯只是想要触摸危险。

不,她就是在主动拥抱危险

自毁的倾向性根本无法消解

她又捋了一把脸。

只是短暂的走神,“绿洲”已经砸入更加深沉的黑暗之中。

她现在更像是被困在琥珀中的虫豸,无论怎么挣扎,都只能陷入无法动弹的境地。

“绿洲”的灵光已经摇摇欲坠,在短暂地喘了口气后,阿黛尔闭了闭眼,再度张开手,反倒是解除了识境的具现化。

罗塔星的原野一瞬间散裂,变作无数闪烁的光点。

就像是萤火虫的微渺光火,它无法照亮任何事物,但只是它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足够给人以希望。

那般厚重的“黑暗”竟也无法扑灭这些灵光,只刹那,光点便散落得到处都是。

阿黛尔的身躯又暴露在纯粹的“黑海”之中,那汹涌的俯冲的庞然大物亟待张开血盆大口,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猎物

她仰头看了一眼,就像是即将被风暴席卷的一朵蔷薇,过分悬殊的差距让她看上去尤为脆弱,游散的光点簇拥着她,那画面充满了凋零的美感。

两者陡然相撞。

她脆弱的躯体完全无法阻挡那不知名的庞然大物,在被冲击的瞬间就有要被溶解的趋势。

通身的“血肉”都有片刻的模糊,就好像要溶解在黑暗之中。

但她完全没有惧怕之色,漠然的神情就没有任何变化。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身形在模糊中闪烁的刹那,那浸润在她躯壳内部的色彩就像是受不住挤压,从她每一个毛孔中渗透而出。

在霓虹的色彩浸润她皮肤的那一刻,四面八方的呼唤声音更加绵长,恐怖深海中的鲸歌更加鲜明。

仿佛得到了光点中的某些回应,它更执着地呼唤她的名字

它在如此清晰地呼唤她

“至高权杖”现实之中,阿黛尔盯着屏幕,整个人紧张得绷成了弓弦。

她的脸也绷着,表情也僵,大脑也僵主要是社死。

在看到那个意识体第二次张开双手的瞬间,她都控制不住地呻吟。

别啊别啊

千万别啊啊啊啊

但是她的心声显然不为独立的意识体所接收,她眼睁睁看着镜头之中出现的死亡废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罗塔星的原野当然是她潜意识中不可缺少的部分。

如果痛苦有力量的话,那么因蕾拉死亡而生的力量就绝然强大。

那一场黄昏曾反反复复地出现在她的意识中,成为无法消解的噩梦。

但要是追溯她的绝望与自毁倾向,那么就必然要从她深埋地下的七年开始。

阿黛尔猜想,那个场景如果能在识海中具现,必然更强大更恐怖,但她更怀疑,真搞出那个场面来,先崩溃的难道不会是她自己吗

人不会忘记所经受的苦难,很多时候你以为你战胜了它,其实只是因为你遗忘了,你的大脑为了保护你,选择将它们淡褪、封存,它并不是消失了,而是依然原封不动地堆积在潜意识中,随着你的呼吸而呼吸,随着你的成长而成长。

但现在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已经出现了。

“你为什么闭上眼”月神都注意到了她的反常,“不看了吗”

阿黛尔声音虚弱“已经预想到结局了。”

月神“嗯”

它怎么没有预想到

该死,还是算力太少,这本来该是它的拿手好戏

芙尔忒啊

“战斗确实激烈,”阿黛尔试图转移话题,“圣者都被逼得没法本尊来追捕她了。”

这场面就不是人能看的。

她能想象到,刚经历过三重完全化“彩画师”的观众,下一秒又被切到“黑海”中的刺激

前者是生理程度的恶心,后者是精神程度的恶心,两者还是无差别的震慑与恐怖。

即使隔着直播镜头,能挡得住这种级别的冲击的人也少得可怜。

但也不是没有。

不说其他,“群星之塔”又或者“枢密处”下属科研机构,就有办法绕过人体本身“观测”到所有的画面。

阿黛尔只要想到总会有人能盯着镜头看到底,这其中蕴藏的巨大信息量会被人解读,而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她的过往,窥视到她的内心,她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并不是羞耻感,而是被窥视的愤怒。

阿黛尔用力揉了把脸,事已至此

画面又切了

出现在眼前的又是叫人生理严重不适的色彩。

阿黛尔吃惊地观摩了片刻,镜头很快又变成了那片黑海

两者像是在经历一场互相拉扯的割据战,互相争夺着镜头的转向。

而她本人,在这种转变之后,反倒更冷静。

“圣者怎么了”月神问道。

“补篓子。”阿黛尔说道,“他现在的理智堪忧。”

她下意识环顾四周。

高台无声无息,“至高权杖”诡秘却也静寂,并没有紧张刺激的危险即便经历了一场追击战,但那只是城市本身的杀毒应对机制,她跟月神并没有引起这个天体深层次的意志。

她心里明白有什么异乎寻常的事正在发生。

否则,以“至高权杖”作为生态网终端的现实,不可能这么风平浪静。

圣者不可能忍受自己的掌控力度被削弱,只能说他无法顾及;在这种前提下,他不可能不使用生态网强化自己的理性,除非他没法使用。

她现在怀疑自己的意识体切断了圣者理智与生态网之间的渠道,就算没切断至少也将其阻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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