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落的世界里,宁时一直给她的都是呆呆傻傻、实诚人、纸老虎的印象,除了会骂她滚以外,从来没给过她什么实质性的惩罚。而且她发现只要小心点,不触犯他的禁忌,这人其实很好相处的,虽然他的禁忌有点多
可是今早的宁时完全推翻了她对他的认知,什么都不说,只是这么阴阴冷冷的看着你,目光偏执、病态,像是隐在暗夜里的狼,让人脊背升寒。
最重要的是,她看不懂他的意图
“坐。”宁时声音森冷。
洛落看一眼空荡荡的大理石地面和自己单薄及膝的白色长裙,又为难的回头看向男人,男人此时也正看着她,目光阴鸷,视线只是刚刚交汇,就冻得她屁股都跟着沉了沉。
待回过神来,身体早已先于意识,老老实实的坐在了地上。
夏日裙摆单薄,大理石地面则是冰冰凉凉,就这么坐在上面很不好受。洛落在心里暗骂自己,做人怎么能这么没骨气呢可转念一想,韩信尚且能受胯下之辱,她这似乎也不算什么。
小心隐蔽的揉了揉腰,也不知道得在这儿坐多久,冰久了得了痔疮可就不好了。
洛落这样想着,回过头又看了他一眼,杏核一样的眼睛盛满了无辜,纯纯的,带着些娇憨。像是在说你看吧,我很听话的。
宁时差点气笑了,声音提高了两度,愈加严厉,“我是让你滚过来坐”
站在一旁负责布菜的女仆们有的忍不住笑出声来,收到宁时凛冽的目光后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洛落愣住,“哦”了一声才慢吞吞的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然后慢吞吞的走到宁时身边,重新坐回到她的位置上。
宁时早已放下餐具,此时一只手搭在桌子边缘,好整以暇的盯着洛落。洛落被盯得有些不知名的心虚,吞了吞口水,好半天才鼓起勇气看他。
少女的唇红红的,瓷白的小脸儿上盛满了纠结。
宁时的眸色暗了暗,喉结微动。
“有没有话要和我说”男人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口气却放软,少了些许凌厉。
洛落依然有些怕,“没,没有啊”
“没有。”
周遭的温度蓦地又降下来,男人点点头,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而后又看向她,那种被眼刀凌迟的感觉顿时又回来了。
洛落不自觉抖了抖。
男人薄薄的唇一张一合,“那我提醒你。昨晚,楼梯。”
洛落一头雾水,仔细回想着昨晚的事她在楼梯口拉住了宁时,宁时当时的脸色很臭,她有些怕,只道了句晚安就跑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
洛落试探着问他,“晚,晚安”
一瞬间,餐厅里就像是涌起了暴风雪,寒意涔涔渗透着每一个角落。
宁时坐在那里,骇人的目光终于离开了洛落,虚无的盯着不知名的某处。洛落也不敢再招惹他,低着头龟缩起来。
如果现在脚底下出现个洞,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季美芝站在一旁,虽然她也不知道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了,但炮火既然是对着钟落落那丫头的,她自然也乐享其成。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所有人动也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唯有宁时那只始终搭在桌子上的手,骨节分明,修长隽秀,食指一下一下,缓慢的敲击着桌面。
“季管家。”良久,男人忽然开口。
季美芝精神一振,走到宁时跟前,静待吩咐。
“给钟小姐盛碗汤。”
季美芝抬眼看过去,站在洛落附近的女仆立即就要上前。
“你亲自去。”
宁时的目光仍旧虚无,一如当初在钟家时洛落所看到的那样。当时她以为他是在发呆,如今才晓得,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那只是他久居上位的一种态度,一种漠视众生,恣意从容的态度。
而今,他依然用着这样的态度对季美芝下达着指令,语调平静,却不容置掾。
在场所有人都为此震惊。
作为桁檀宫的主事之一,季管家向来只伺候先生本人的。如今先生竟然让她亲自给钟小姐盛汤一时间所有人再看向洛落的眼神都跟着变了又变。
季美芝愣了一下,随即又了然,心下复杂翻涌,面上却是所有人里最从容镇定的。只见她恭敬的绕过长桌来到洛落身边,带着乳白色玉镯的手端着碗,亲自为她盛了一碗虾干丝瓜汤。
她微微垂首,一改昨日的笑容模样,低眸敛目,恭敬肃穆,“钟小姐请用。”
洛落看着眼前那碗汤有些犯难,放在桌子下面的手不自觉摸上有些撑的胃。
看了眼季美芝又看向宁时,可怜兮兮的样子,小声的讲道理“我吃饱了,真的喝不下去,不然留到下顿”
宁时这才闲闲的看向她,目光相对,心里的气顿时去了一半。
“都出去。”
男人开口,所有人都如获大赦,快速有序的退了出去。洛落也要跟着动,人还没站起来,就收到宁时凌厉的目光,好像在说你敢动一下试试
洛落脚下一软,人又坐了回去。
季美芝是最后一个走出餐厅的,王珂就等在门口,见她出来立即迎了上去,小声的问出心中疑惑“季管家,先生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能让您”
后面的话王珂没有继续说,季美芝冷冷斜了她一眼,冷哼,“还能怎么了给那丫头立威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