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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江观潮种的玉米品种叫做郑单958,不是最好吃的, 也不是最高产的。它综合抗性不错, 结实性好, 耐干旱, 耐高温,全中国的大部分土地都适宜种植。

他手头的种子不多,播散三百亩的土地是天方夜谭,以每亩五千株的密度堪堪凑齐两亩, 簇拥在漫无边际的小麦田中,玉米杆依偎麦穗, 春藤绕树,小鸟依人。

曹襄马不停蹄从长安城赶回来,带来即将面见圣人的消息, 江观潮猝不及防地噎住,发出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行吧行吧, 他准备什么时候来”他发出一阵琐碎的抱怨,“我还以为跟来的只有朝廷的农官。”

曹襄讪讪:“我先头也觉得,这不是圣心难测嘛,我并非卫青张骞大夫之流, 哪知陛下想做何事”他似已清空了灵台, 举重若轻,“平阳县统共一亩三分地也无甚见不得人的东西,陛下来还能带点鲜活气象,村前道路更能休整一番, 也无甚不好的。”

江观潮气笑了:“你是卖得一手好乖,到时陛下来了还麻烦你侍奉御座上宾给他解释一番田间农作的道理。”

“不成啊不成,陛下也不是傻的,肯定要找发现玉米种之人勉励。”曹襄小心翼翼陪笑,“江先生放心,到时只要故作形容狼狈,陛下应该不会太纠结于你,反正他又不通种植,真说话还是要农官来。”他想得很多,也很万全,“若要给先生您堆官帽子,就说小人粗鄙除农事其他一概不通,我再从中进言几句,该是能留在平阳县。”

江观潮总结三要点,扮丑、扮蠢、扮木讷,掌握三味精髓,就能泯然众人。

他又忧愁了,眉眼凝固着轻柔的郁气:“你看我面孔,看我皮肤,哪里像个丑的”

曹襄看他的脸,又看他的皮肤,江观潮天生晒不黑,一身白肤像是月光笼罩的盈盈秋水,五官均匀地分布在脸上,丝毫不女气,却像是二月拂面而过的春风,使人舒服得紧。

他也犯愁了:“要不,先弄点黄泥在脸上抹开”

“咋不说让我在芦苇荡泥水坑里打滚洗个澡”

“那不行,面见圣人前你会被逮着洗刷一遍,这不吃猪之前还要用滚开水烫一遍把硬钢毛全烫软了拔掉”

合着我在你眼中就是头待宰的猪

怀揣着师生情谊的两人大眼瞪小眼,友谊的小船快要翻了。

……

刘彻死赶活赶,抓住流火月逶迤的尾巴,于八月前抵达河东。

将士身着甲胄,大头的是铁甲骑士,巍峨的战马批挂铁器,背后裹挟边关汹涌的长风,步兵押后,身负箭羽,腰挎兵刃。列兵似一条盘旋曲折的巨龙,修长而强健的身躯覆盖九曲十八弯的道路……

人不少,行军速度却不慢,过河东其他郡县而不入,直奔平阳。

公鸡打鸣前,平阳公主就顶着夜间尚未褪色的半宿昏光,借荧荧火烛描眉画眼,铜镜柔化她藏在层层叠叠阳春脂粉下尖锐而市侩的五官,满意地涂抹上口脂后,才慵懒道:“我儿在何处”

婢女低眉顺眼,声音比朦胧的月色更柔:“小侯爷已收拾妥当,听下人说他捧着朝食去边屋寻江农。”

以农来称呼人,在很重地位的平阳公主面前就是明晃晃的羞辱了,士农工商,她看不起除了王公贵族以外的所有阶层,匠人农人都是土里刨食的,明明可以说是江郎,却偏偏叫江农就是她的授意。

“怎么又去。”她埋怨道,“他到底是被农人灌了什么汤,三天两头就跟着他跑,还不如跟先头地主家的郎君处。”当时她嫌弃曹襄不听话,不和王公贵族小朋友一起玩,反而去找地主豪强家的儿子,想不到士别三日,竟然开始跟农人交往了。

要不是知道时江观潮已经在平阳县内靠种田闹出一番大动静,她就要扮演狠心王母的角色,把牛郎织女硬生生拆散了。

“也不是普通农人。”婢女想到江观潮的模样,像是山野风光中亭亭玉立迎风招展的玉碗花,她脸在火光映衬下略有些泛红,“他是不是戏说中在山野隐居的高人”

“高人能被陛下看上封官授爵的才是高人,其他都是土里刨食的泥腿子。”她话语中流露出缱绻的厌弃,“封个农官,也没什了不得的。”

“什么官了得”

平阳公主压低声音:“自是麾下偏裨万户侯。”

“我儿生燕匍虎颈,飞而食肉,有封侯之相,他日远征匈奴,必要讨个将军当当,调兵遣将,征战沙场,什么耕地种田养猪畜鸡,没一件是他该做的。”

……

平阳公主的怨念随风伸展,如若能显形,必定如同水滴蜿蜒曲折富有韧性的海草,紧紧缠绕人的脚脖子,把溺水者拖死在海底深处。

江观潮在空气里,沐浴着阳光于星星点点的火,潜藏在水底深处静谧的恶意不至于将他拖拽至伸手不见五指的漩涡,但当他回忆起平阳公主的眼神,却能嗅到粉饰太平和善下的暗流涌动。

他陷入思考,平阳公主对曹襄的控制欲是他先头不曾想过的,溺爱往往与偏执相伴,对方身为母亲希望儿子出人头地的思想也很能理解。在长公主的想法中,他怕是个有点小本事却带乖儿子往歧路上飞奔的罪人,要不是小本事还有点用处,怕就要被御赐极刑了。

钻入鼻孔的焦香打断了思绪,下一刻,曹襄具有辨识度的大呼小叫纷至沓来:“什么味道香死我了。”他跟股旋风似的冲进小院子里,卫林提食盒也跟进来。

江观潮翻个白眼:“你是狗鼻子吗别跟我说是顺味过来的。”

“没有没有。”曹襄嘿嘿笑了,“我来给先生送饭,米是今年头一批的新米,熬的粥可香了。”打开食盒,碗里的粥才盛出来,热气腾腾,粥面上飘了层厚米油。

“打个商量,我给你一碗粥,你把你烤的玉米给我一根。”他深谙等价交换的原则。

江观潮说:“什么人啊,我在侯府,就是客人,主人家招呼客人吃饭天经地义,哪有搞勒索的。”他用干柴野草生了堆火,树枝子横插玉米棒,白的进白的出,火堆的边缘舔舐饱满的黄玉米粒,江观潮时不时给棒子翻面,让热度雨露均沾沐浴每一块表皮。

曹襄如法炮制,也站着烤玉米。

卫林默不作声退出院子,杂花草木影影绰绰,江观潮眼睛黏在玉米棒子上,声音冷不丁飘进曹襄耳朵里:“等陛下巡查完,我差不多也该跑了。”

曹襄还以为自己听岔了:“跑什么跑追风岭呆得不好你先头说要教我富养百姓,把平阳县治理得路不拾遗难道是诓人的鬼话”

江观潮叹口气:“我诓你做什么我就算舍得了你这个半徒弟,也舍不了我的鸡我的鸭我的牛我的田。”

曹襄摸不透意思:“你说走是故意诈我”

“我诈你干嘛”他又叹口气,“我想留也没用,你娘不喜欢我,平阳公主不想我留这,我要死皮赖脸呆着就自讨没趣了。”

曹襄一息之间变成了哑巴,不置一词,他活像是玉米田里挺直腰杆的稻草人,人高马大偏是锯嘴的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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