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是个耗时的事儿, 尤其长安命夜枭找得还是个擅蛊行踪成谜的苗人。且不说没个两三月, 寻不到人, 就说周和以脏器衰败的速度虽说延缓, 也暂时得不到根治。短时间内,三十一实在没办法没能确定到底是蚀蛊还是影蛊。
北疆那边愁云惨淡,长安这边也同样夜不能寐。
诚如方自仲所说, 再强健的人也经不住从里到外衰败。人并非铁打的,周和以的身子哪怕比旁人更强健,也不过能撑个两年的样子。期间还不能断金贵的药材奉养,否则至多能活个一年半。
长安心急如焚, 可是着急也没用。她远在京城皇宫,既不懂医术又不通蛊术, 干着急而已。
周修远得知了周和以快不行, 却是仰天大笑。那股打心底儿的畅快,有眼睛的都瞧得出来。一连好几日, 他朝中朝外都一幅笑容满面的样子。便是最近爆出来的秋闱舞弊一案又牵连出一个他颇为器重的重臣,也没能叫他当场变色。
耐着性子日日等,二月初, 三十一的来信终于确认了周和以中的何种蛊。
是蚀蛊。
长安的心仿佛一下子就沉到了冰水里, 冰凉冰凉的。
这么稀少的蛊都叫周和以给碰上,长安很难做到不崩溃。蚀蛊啊蚀蛊无解啊至少在这本里, 长安纵观全本,从头到尾就没提起过一个能解此蛊的能人异士。
可,周和以怎么办
他怎么办啊
他虚岁才二十一岁, 他二十一岁就要英年早逝吗
不,不会的,长安不能接受
周和以那般被周修远算计都能活到了三十四岁,没道理她嫁他,他便要早十几年死去周和以好歹是中最最重要的男配,好歹是记入历史的大盛名将,怎么也不可能死的这么随意可是连女主角都死了,滑落池塘淹死的,周和以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
这一刻,长安觉得自己长期以来以为理所当然的信念崩塌了
她茫茫然地靠着床榻,目光定定地凝视指尖。比起茫然,她更多的是恐惧。她没有哪一刻像此时这般清醒地认识到,这是个真实又现实的世界。哪怕她的灵魂曾站在上帝视角俯瞰整个大盛,她也不过是个挣扎在其中的普通人。她的相公,她的爱人,她孩子的父亲虽说她嘴上不曾承认过,但这个世界唯一真心将她捧在手心里的男人现在要死了。
伤心吗不,只是觉得心口绞痛,喘不上气。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去做,一个字不想说,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
不知坐了多久,窗外的天色从明到暗,直至殿内亮起了火烛,长安也一动不动。
紫怨蓝欲等人从旁看了十分担忧。事关主子,她们也不知从何劝起。远在偏殿的龙凤胎似乎感受到了母妃悲愤的情绪,突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尖利的哭声仿佛针扎一般,刺穿了紫怨蓝欲的心,她们忙不迭去了偏殿照看小主子。
长安头也没抬一下,手里还捏着今早刚到的信。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前院传来阵阵击节声。从来都是白日出现的周修远,在这样的深夜,满面春风地出现在了翠平宫的内殿。他的身旁,亦步亦趋地跟着神色警惕的宋雨。宋雨跟防狼一般,死死盯住了周修远。
如此冒犯之举,周修远心情好,居然没计较。
一进门,目光便灼灼地落在床榻上发呆的长安脸上。
“长安,身子好了吧”哦,说来距长安生产已经四十多日。有太医从旁精心照看,长安的身子其实早已恢复。周修远今夜前来,便是来收取他的果实的。
长安一动不动,宋雨的脸都绿了“陛下,王妃身子不适,恐不能”
他话没说完,周修远身旁笑嘻嘻的王匆脸瞬间一变,反手就是一巴掌甩过来。下手突然又狠辣,直扇得没有防备的宋雨眼冒金星。
宋雨一个踉跄栽倒在地,抬起头如狼的目光就刺向了王匆。
王匆被他刺得一缩,但转瞬又恢复了趾高气昂“你个狗奴才滚一边去这里有你张口的地儿也不看看你面前站着的是谁,竟敢张口便胡乱吠喊”
宋雨目光不变,幽幽得仿佛随时能扑上来将他撕了“王妃”
“王妃王妃,再胡吣信不信杂家撕烂你的嘴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儿是翠平宫,可不是你那劳什子的王府翠平宫里头住着的只有咱们的丽妃娘娘,哪有什么王妃”王匆再次强势打断,厉声呵斥道,“来人,还不将这狗奴才拖下去”
周修远抽空看了他一眼,王匆舔着笑脸,得来他意味不明的一声轻哼。
王匆心里一喜,知道主子这是在高兴。
外面很快进来两个人,上前就要抓宋雨。宋雨是会点拳脚功夫的。虽不至于精通,但对付两个粗使的内侍还是绰绰有余的。正当几人在闹,绿魅白鲅突然从外头冲进来,闪身就到了长安的面前,一左一右地就挡住了床榻上长安的身影。
这两个丫头是懂武功的,且武功不低。周修远心中迅速闪过这个认知,嘴角愉悦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长安,叫你这两个下人退开。”
周和以都快死了,溧阳王府又能是什么好去处他这般宠爱她,这般由着她,连周和以的两个小贱种都留着,她还有什么不满难道当个寡妇能比在宫里备受宠爱强真正聪明的女人就该放软身段,不惜一切抓住他才是
“你叫他们立即退开,朕不追究。”
长安没说话。
周修远微微抿着唇,脸上得偿所愿的兴奋与索然无味交织在一起,神情古怪又别扭“从今以后,只要你好好听话,乖乖的当朕的丽妃,朕一定会宠你的。”
床榻上,僵坐了一整天的长安动了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