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筠瑶脸上笑容愈发明媚, 心里却在吐槽着。
老头子就是死要面子,这会儿笑得自在温和又坦然, 回到家中还不定怎么到娘亲跟前装可怜扮委屈呢
装, 让你继续装
唐松年轻捊着短须,嘴角噙笑,望向她眼神慈爱又温和。
坏丫头就是坏丫头,总是想要看当爹笑话。只不过, 老子笑话也是这般容易看到
贺绍廷瞥一眼均是笑眯眯父女俩,拢嘴佯咳一声,勉强掩饰住脸上笑意, 提醒道“岳父,宝丫,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我要去看望嫂嫂。”唐筠瑶率先便道。
韦映竹和五公主如今都怀着唐府新一辈,她心里也是记挂得很。另一层, 也是想要沾一沾孕妇福气,希望自己也能早日孕育孩儿。
“如此也好,我也许久未见周哥儿和勉哥儿了。”贺绍廷接了话。
春闱在即,唐淮周正专心备考,算起来他也确是有好一段日子不曾见过他了。
至于唐淮勉, 近段时间也不知又在忙着什么生意, 听闻忙得脚不沾地, 三天两头往外跑, 轻易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也亏得五公主心宽, 林氏等人对她又是关怀备至,故而纵是怀着身孕,对夫君总是不着家也并无半分怨言,让林氏暗暗松口气之余,也庆幸自家此番当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这才娶得这么一个尊贵无比却又好性子儿媳妇。
既然都是回唐府,自然顺路,贺绍廷先把自家夫人扶上了马车,又欲搀扶泰山大人上轿,却被唐松年嫌弃地推开。
“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动,哪里需要人扶。”
贺绍廷好脾气地笑了笑,只还是虚扶着他,一直看着他上了轿才翻身上了马。
唐筠瑶轻轻放下窗帘,嘴角微微上扬,想到方才唐松年明明脸上尽是嫌弃之色,可是神情分明对贺绍廷那举动满意得很,愈发觉得好笑。
死要面子又口是心非老头子
待回到了唐府,迎面便见早前刚提拔上来管家恭敬地迎了上前招呼,唐筠瑶望向他身后,便看到一张记忆中有几分熟悉脸,一怔之下,那人便已经快步朝着唐松年而来,恭敬地唤“先生”
先生她愣住了。
就这么一怔忪间,那人又朝着她与贺绍廷转了过来“贺将军,贺夫人”
唐筠瑶细一打量,突然间脑中灵光一现,下意识便笑着道“原来是崔大人。”
她应得自然,却听得一旁唐松年心口没来由地一紧,不自禁地望向唐筠瑶,见她脸上已经扬起了面对外人时端庄得体笑容,突然觉得额角有点钝钝痛。
他揉了揉额角,待觉得那股痛楚稍缓和后,这才定定神,朝着女儿道“好了,去看你娘和嫂嫂吧我与绍廷还有几句话要说。”
唐筠瑶笑着应下,带着蓝淳往后院寻阮氏和韦映竹。
也是巧了,此时韦映竹与五公主都在阮氏屋里说着话,听到她进来,五公主便取笑道“我道是哪个呢,原来是贺夫人回来了。”
唐筠瑶美滋滋地回了句“好说好说,好一阵子不见,三嫂嫂气色瞧着颇好,想来过不了多久便能给我生个大胖外甥了。”
五公主被她这声三嫂嫂叫得通体舒畅,同样笑眯眯地道“好说好说。”
阮氏与韦映竹婆媳被两人逗得忍不住直笑,唐筠瑶顺势在韦映竹那高高隆起腹部轻抚了抚,又抚了抚五公主,笑道“前不久哥哥和三哥还争着谁家孩子先出来当哥哥姐姐呢”
几乎是同时怀上,将来哪个先落地还真不好说,唐淮周觉得这是一个大好机会,自己叫了一辈子三哥,将来儿子不定能替自己挽回一场。
唐淮勉自是不服气,哥哥儿子当然还要是哥哥,这样才算符合常理才是。
两人谁也不服谁,为此还吵了好几回,也教唐筠瑶看了几回笑话。
阮氏等人自然也听闻了那两人幼稚争执,五公主没好气地道“他可不只是和四弟吵,每回归家都对着我这肚子嘟囔,让孩子一定要给他争口气。”
“有一回让母亲听见了,拎着他耳朵教训了一顿,把他训得跟被霜打过茄子一般。”
说起夫君糗事,五公主一点儿也不含糊,听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笑声中,唐筠瑶望着她脸上掩饰不住幸福与自在,想到上辈子两度休夫我行我素,连赵元祐也拿她毫无办法静安五公主,脸上笑容多了些庆幸与释然。
她不知道上辈子唐淮勉娶了什么人,也不知道他后来过得幸不幸福,更不知道在她死后,五公主可否又嫁了第三任夫君,只知道这两人可以在这辈子凑到一起真好。
“上回我让挽琴给你送去调养方子可有一直在用”阮氏搂过女儿,不放心地问。
“都在用着呢”唐筠瑶依偎着她回答。
她还要调养好身子怀一个健健康康孩子呢,又怎么可能不乖乖服用。
阮氏这才放下心来。
书房内,唐松年一边翻着信函,一边对贺绍廷道“今年国库渐渐开始有所富余,若是一直这般保持下去话,相信不足三年,朝廷便可以再次对外用兵,收复前朝时被外敌占据领土,这是先帝遗愿,也是陛下之愿、百官之愿,也是百姓之愿。这几年你也要抓紧练兵,千万莫要松懈。”
“是,绍廷自不敢有所松懈。”贺绍廷忙道。
这也是当年他答应过太宗皇帝之事,自然铭记在心。
“其他一切差事,我自会代你推去,你只需一心一意练好兵即可,无需让其他事分去心思。你需知道,未来将会到来战事,咱们只许胜,不许败”唐松年严肃地又道。
“岳父放心,绍廷必定倾力而为”
唐松年点点头“你如今手头上除练兵外差事,能移交他人,我自会安排妥当,暂不宜移交,你也要尽心尽力办好,务求有始有终。”
“是,谨遵岳父吩咐。”贺绍廷自无不可。
“好了,暂时没有其他事了,淮周在他书房里,你去找他吧”唐松年挥挥手便让他离开了。
贺绍廷起身告辞,自去寻唐淮周说话不表。
待贺绍廷离开后,唐松年便问起了一直在旁没有作声崔卓光这几年在任上之事,听着对方事无巨细一一如实道来,他捊着短须频频点头。
这些年他也一直在留意着能办实事年青一辈,慢慢提拔起来充入朝中,崔卓光便是这批年青一辈中尤为出色一个,也是他最看好一个。
唐淮周对此番春闱是志在必得,可是愈是临近考试,他倒是淡定下来了,温书时辰也相应地缩短,闲来不是在家中陪伴身怀六甲妻子,便是到京中聚满了考生茶楼酒肆以文会友。
可是随着有考生认出他是中书令唐松年之子后,考生们对他态度大为转变,他觉得无趣,便不愿再出去了。
贺绍廷来寻他时候,他正冥思苦想着儿子或女儿小名,虽然孩子大名必是要留给他她祖父起,不过小名他这个当爹倒是可以争取一番。
贺绍廷倚着门笑看着他一边翻书一边喃喃自语着,有些好笑,但更多却是羡慕。
不过转念一想,将来他和宝丫也会有自己孩子,一个身上流着他和深爱女子血脉孩子,这种羡慕便也淡了几分。
“来了”唐淮周察觉了他到来,合上书卷道。
贺绍廷点了点头,抬腿迈了进去,拉了张椅子便坐下。
“我瞧你倒是自在得很,对此次春闱可有把握”
“谈不上什么把握不把握,毕竟今科真正有才华者可不在少数,我也不过是尽力而为,成或不成便由不得我了。”唐淮周倒也看得开。
反正他都准备了这么多年,自问已经是尽了自己最大努力,结果并非他所能控制,自然便不会多执着于此。
“这倒也是,或许这便是常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贺绍廷给自己倒了茶水,笑着道。
两人又闲言了一会儿,贺绍廷瞅准时辰便去接唐筠瑶准备回府,唐淮周自是和他一起。
贺绍廷夫妇只在唐府逗留了半个时辰便告辞离开,临出门前,恰好又遇上同样告辞崔卓光。
看着将到而立之年崔卓光一口一个“先生”地唤着唐松年,神情是说不出恭敬,唐筠瑶竟是生出一种有几分怀念之感。
崔卓光,上辈子老头子得意门生,可是最终却折在她手上,丢官入狱,也等于是折了老头子一条臂膀。
没想到这辈子她会在家里遇到前来拜访老头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