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讶:“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从双人滑转到单人滑”她打住,艰难地摇头,“我已经25岁了,年纪太大,做不到,肯定做不到。”
“如果你想做,自然做得到。就怕你尚未开始,先被别的人绊倒。”
从容沉稳的一句话,反驳了所有的忐忑摇摆,给人莫大的信念支撑。
这个建议有可行性吗沈如磐问自己,下意识地握着手机抬头看向前方。
火车站人流来往,站外的大屏幕仍然在重放比赛。闪亮的滑冰场,锋利的冰刃从冰上划过挫起的冰花,还有男女选手向最高难度发起挑战的技术动作,都是她有生之年追逐的方向。
当初她迫切渴望回到赛场,哪怕无人陪伴,哪怕万人阻挡,她铁了心也要如此。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选择一个人毫无包袱地前进反正她曾经就是女子单人滑选手,身体素质并不差。
沈如磐此刻的感受犹如醍醐灌顶,她对电话那头道:“萧与时,谢谢你,我会慎重考虑你的建议。”
只表达感激是远远不够的,然而心里千丝万缕的思念又不能明说,她只能厚着脸皮多说几句:“还有,谢谢你和费恩医生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我何等荣幸能够遇见你们,等我回到中国,我……”
她想说,她会向身边队友好好介绍医院,为有困扰的腰椎病患者延续福音。话未说完,电话那端萧与时波澜不惊地反问:“现在就说道别,是不打算再见我”
一语中的,她霎时哑声。
其实,也没有必要再虚伪回避,是时候说出真心话了。沈如磐把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低下头轻声说:“萧与时,那天你问我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你答案。”
“我心里有你,我甚至弄不清楚具体从那一天开始,我居然毫无自制地喜欢上你。”因为看不见他本人,她可以毫无保留地说出真心话,不过她终究是女生,对着一位成熟的男性告白,她的脸腾地红了。
她咬咬唇,继续往下说:“能够被你同时喜欢,我觉得是老天对我关掉所有门之后打开的一道窗。那天晚上那个吻……我是愿意的……可是对不起,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发展感情,我也没有能力维持一段稳定的关系。”
电话那端的男人依然冷静:“为什么”
“你是完美的,值得被专心对待。相反我很不专心,我不是惦记着自己的身体状况就是耿耿于怀职业前景,难免忽略你,不能给你对等的幸福。你就当我们没有相遇,或者相遇了也只是泛泛之交。你一定会遇见非常完美的女性,她会给予你我不能给的……”
话未说完,耳边忽然响起一句话。这句话既是从电话扩音器远远传来,却又真实得近在咫尺。
“沈如磐,你抬头看看对面。”
声音清晰,平静,带着熟悉的抑扬顿挫。沈如磐怔了怔,循声望去。
金色的月光洒落在广场对面的开合大桥,桥上有一位身姿颀长的男人。他遥远无声凝视着她,俊朗的面容就像一场缥缈的梦,但又真实地跨越柏林、圣彼得堡两座城市遥远的空间距离,忽如其来出现她的面前。
沈如磐望着桥上的萧与时,只觉得心脏重重地跳了下,接着很多情绪不受控制地通过血液流动泛滥开。
她不可思议地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与时安静一秒,回答:“其实刚才你问我为什么不来参加研讨会,我只答了前半句,后半句是‘穆勒教授希望我出席,我考虑几日,终究还是来了。”
还有一个事实萧与时也没说。方才通话时,他刚好结束晚间会议,乘出租车穿过涅瓦大街火车站。虽然稍后他在电话里仓促收线,但他终究不放心她,吩咐司机调头折回来。
他只想确认她会不会偷偷躲在某个地方黯然神伤,却没有预料到她会主动给他电话。
“你来多久了”沈如磐又问。
“一周。”
“研讨会还没有结束”
“三天前便基本结束,但我拓展了一些课题,又继续留下来。”
不必再追问。他为何会来,又为何来而不走,只为这座城市是距离她最近的地方。
沈如磐的心里充斥着难言的滋味,不好受地说:“你何必这样,我……”
“你不要觉得困扰。我这么做只是希望万一你想起我,想回到柏林,我能第一时间接到你。”
他的声音从容自持,娓娓劝说:“如磐,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完美。我是个喜欢独处的人,遇到你之前,感情的事从未认真考虑。我常常因为沉浸在学问研究中,没有足够的时间陪伴家人——就像我和你,我们在一年多的时间里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如果你因此感受不到我对你的感情,我也能理解。”
“那天晚上你告诉我,你不需要陪伴,想走的路可以自己一个人走。那么,我能不能成为你身后的男人当你疲惫困顿的时候回头看,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就好。我遇见你,喜欢上你,我知道如何妥善地维持我们的感情关系,而不是让彼此被束缚牵制。”
萧与时平静地将一番言语说出来,字句质朴平淡,但字里行间蕴含的深情却激得沈如磐眼眶一热。
“人生短暂,在此有限的旅途里,爱一个人,攀一座山,追一个梦,是可以并行。如果你赞同我,让我走过去找你,好吗”
情话动人,沈如磐听到这里再难负荷胸口饱涨的情绪,快步向他奔去。
他们之间隔着广场,也隔着运河和桥。几百米的距离变得那么漫长,她跑得着急,呼吸一下子就喘了,但还是坚持朝着他的方向奔去。
他反应过来折身下桥,但很快发现自己去不了她所在的地方。因为这座桥是开合大桥,夜深了,开合大桥中间的桥面打开,方便货船通过,无形中变成了一座“断”桥。
她不知所措起来,幸而他反应及时,指下反方向的环形公路:“走那边!”
距离愈发迂回,但相对位置迅速缩短,两人都迫切地奔着对方而去。
面对面的那一刻,她紧紧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胸口,语气是罕见的苦涩:“萧与时,我不想步父母的后尘,因为一时的迷恋而变成一世的怨侣。”
“不会的。”
“你在德国教书做学问,我在中国闭关训练。我们见不到面,聊不了共同话题,不能及时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也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但是太辛苦,我甚至好几年都没有办法和你结婚生儿育女——不以婚姻为目的感情关系是不道德的,真的没有关系”
这样的疑问,其实是一个女生面对爱情时的患得患失。他何其细致,骤然意识到她的内心隐藏着从未对他说出口的深爱。
欣慰的滋味一下子涌上胸口,是那么的出人意外,充满脉脉柔情,于是他情不自禁低下头,吻了吻怀中人的面颊,低沉的嗓音夹杂着从未有过的宠爱:“没有关系,通通没有关系。”
她终于问不出别的问题。
深埋在他怀里好一会儿,她不好意思地嗫嚅嘴唇:“萧与时——”
“什么”
“带我走吧,我要跟你回柏林。”
作者有话要说: 爱一个人,攀一座山,追一个梦,是可以并行。
——往后终于可以想写吻戏就写吻戏了/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