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心里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一转头就看到一个青年正认真在那里喝酒吃菜,仿佛刚刚说话的不是他一样。
这个青年长得不错,有一副好皮囊,只不过坐在他旁边的人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尹昉更是轻咳了一声,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而这个青年身边的一个胖子说道:“印子哲,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这一次尹昉的的咳嗽声更大了,同时他充满杀气地看向四周——谁把这两个货给请过来的?
众人瞬间摇头,谁都不知道这俩货是怎么混进来的。
印子哲大概是吃饱喝足了,看到满场眼神乱飞不由得冷笑道:“连海大胖都知道我说的是实话,你们还不肯承认?”
那个胖子顿时不乐意说道:“我叫海大成,你能不能喊对一次我的名字?”
印子哲转头打量了他一眼说道:“我觉得还是海大胖适合你,比较符合事实,要不你去官府改个名字?”
海大成顿时不乐意:“这是我爹选了半天给我选出来的好名字,怎么能改?”
印子哲嗤笑了一声,眼看众人看着他们两个的目光颇为不善,一时之间也有点担心被围殴,便说道:“你们继续啊,我就是说了句实话,若是你们不爱听,那我就闭嘴好了。”
尹昉真是恨不得他闭嘴,不过印子哲虽然行事不羁,但好歹也是凉州土著,现在他就是想要将所有人都聚拢起来,否则真的很难跟李谈抗衡。
是以他缓和了颜色说道:“子哲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我等好歹也是为凉州建设出过力的,他如此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也太过傲慢了一些,当然也可能是这位亲王行事作风就是如此,那我们也应该让他知道管理凉州,在座各位都是必不可少的。”
印子哲听着这话音不对,就装出特别感兴趣的样子问道:“哦?那要怎么证明呢?”
尹昉说道:“山不来就我,我就去找山,新年的时候宁王不在这里,我们找不到人,如今正好找个机会宴请他,大家当面交流一番就好了嘛。”
印子哲问道:“之前铁家的宴请宁王可就直接拒绝了,你有什么把握能让他接受你的邀请?”
尹昉微微一笑:“州府不是要考试选官了吗?我等家中皆有优秀子弟,不是普通平民所能比拟,届时那些官职自然是我等囊中之物,等家中优秀子弟雀屏中选,我们再以感谢的名义邀请宁王,想必那时候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印子哲这才知道尹昉的打算,他又问道:“就算他同意了,又能如何?”
尹昉轻描淡写说道:“自然是到时候要好好谈谈了,我相信结果一定会是我们想要的。”
印子哲点点头起身说道:“原来如此,尹伯伯当真机智无双,不过,小侄还是先失陪了,毕竟州府即将开始选官,小侄也想回去临时抱佛脚,万一能考上呢?”
尹昉眼中闪过一抹嘲弄,嘴上却说道:“贤侄如此有上进心想必令尊在天之灵也会十分欣慰。”
印子哲打了个哈哈就准备走了,一旁的海大成也跟着站起来说道:“那……我……我也回去看书了,诸位……失陪。”
印子哲跟海大成走后,尹昉就冷哼了一声说道:“两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一旁顿时有人附和:“没错,若非是看在印子哲他爹的面子上,才不会管他。”
尹昉点头说道:“没错,印子哲不堪造就,但是印老弟当年倒是帮过我们许多,只可惜……虎父犬子,哎……”
“尹老哥就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还是讨论一下到时候怎么跟宁王好好谈谈吧!”
尹昉微微一笑:“宁王所自持者无非是他身兼河西、陇右两处节度使,手上有兵权,只不过他的兵如今不是防备突厥就是在防备吐蕃,随身也不过就一千多人,这一千多人又能做什么呢?”
众人听后都会心一笑,尹昉的意思他们已经明白了。
尹昉见大家都懂了便叹口气说道:“哎,我原本不想用这种方法,毕竟以和为贵嘛,只是宁王欺人太甚,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若是宁王能早日醒悟,那自然是最好。”
众人也纷纷说道:“是啊,宁王怕是在长安横行惯了,如今也该有人告诉他,天下间英才众多,他还是要保持谦虚为好啊。”
尹昉满意地笑了笑,只要在座的这些人跟他达成一致就好。
不过他一抬头就看到窗子上一道人影一闪而逝,不由得问道:“谁在外面?”
门外站着的侍者立刻回话说道:“郎君,没有别人。”
尹昉这一次会议讨论的事情不能为人所知,所以他在门外窗外都布置了许多人防止偷听,他倒不会觉得手下骗自己,却有些纳闷,他明明看到人影了。
而就在他纳闷的时候,印子哲急匆匆的往外跑,海大成也闷不吭声跟在他身边。
别看海大成体型比较圆润,跑起来却一点也不输印子哲。
等到了一个印子哲觉得安全的地方,他在停下来,面色凝重说道:“这些人真是疯了!”
海大成喘着气问道:“子哲,尹家那老狐狸到底什么意思啊?”
印子哲冷笑:“还能什么意思?这是要逼宫啊!”
海大成被吓的都不敢大喘气,惊恐问道:“这……他疯了吗?”
印子哲摇了摇头:“没疯也离疯不远了,亏了我耳朵好用,离得远也能听到,否则我们只怕也要被他拉下水了!”
到时候宁王如果真的在赴宴的时候出事,那曾经参与过这次集会的有一个算一个,恐怕都要被抄家灭门,就算他提前离开也一样。
想到这里印子哲转头对海大成说道:“我要去投靠宁王了,你呢?”
海大成十分干脆:“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当初我爹说了,如果拿不定主意就跟着你走。”
印子哲哭笑不得:“你爹还真是看得起我,我就一纨绔子弟,跟着我也不怕跟到大沟里?”
海大成抓了抓头说道:“我爹说你是锦绣内藏,还说你爹有眼无珠,咳咳,他就那么一评价啊,反正……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就对了。”
印子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兄弟,冲你爹和你都这么信我,我也要拉你一把,走,我们去州府。”
海大成跟着他上了马车之后问道:“你为什么笃定尹家那只老狐狸得不了手?”
印子哲说道:“他只看到了宁王在城中只有几百亲卫,可是他没看到宁王还有许多亲卫驻扎在城外吗?而且据说他身边也是高手如云,就那个经常去沽酒,将凉州所有酒都尝过一遍的那位司马,据说剑术超绝,反正我是不看很好尹昉,他豢养的私兵怎么能跟圣人为宁王精挑细选出来的亲卫比?”
海大成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就是问问。”
印子哲叹了口气:“可惜我们没有证据,希望宁王能够相信我们吧。”
只不过他想要直接见李谈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如今李谈已经搬到了王府,这大晚上的州府内部也只有轮值人员。
今天轮值的就恰好是公孙垂,印子哲好歹也是当地豪族的代表之一,公孙垂还是要见他一见的。
结果他没想到,在刚见到印子哲,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什么的时候,印子哲就直接说道:“尹昉等人意图对宁王殿下行不轨之举,还请宁王殿下多多防备。”
公孙垂愣了一下问道:“什么?”
印子哲认真说道:“今日尹昉宴请本地大族族长,在□□为印家家主,也在受邀之列,原本我以为只是一次普通集会,结果没想到,酒尚未过三巡,尹昉就表达了对宁王殿下的不满,并且还扬言宁王殿下的兵都在驻守边关,所以……”
公孙垂顿时面色一变,严肃说道:“此事可是真的?”
印子哲说道:“千真万确,若非如此,我又何必大半夜跑到州府来?难不成是为了消遣您吗?”
一旁的海大成本来是印子哲说一句他点一次头,结果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海大成就觉得有些不对味,忍不住看了眼印子哲,只觉得他这位兄弟真是……正经不了几息就立刻原形毕露。
公孙垂自然是不介意印子哲所言,他十分不客气说道:“麻烦印小郎君将他们所言复述一遍。”
印子哲当然不觉得麻烦,不过也是他记忆力不错,居然真的完整复述了那些人的话。
公孙垂一听的确是尹昉等人的语气,李谈跟这些人没怎么接触过,但公孙垂身为长史,又没有李谈那种身份,在某些时候就必须跟这些人来往。
他一向善于揣摩人心,是以对这些人的特点十分了解。
在听完印子哲收的话之后,公孙垂不由得冷笑道:“他们倒是真敢想。”
印子哲这次倒是没再说话,公孙垂柔和脸色说道:“此事我已知晓,只是如今天色已晚,大王恐怕已经入睡,不好去打搅他,待我明日去禀告大王,大王或许要见你一见。”
印子哲眼睛一亮说道:“求之不得!”
他过来禀告这件事情,就是为了投靠李谈,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抱李谈大腿了,这年头就算是亲王,能够在御史手里全身而退。
不,李谈不仅是全身而退,他顺便还把御史中丞给踹了下去。
反正有这种本事的,印子哲是没听说过,这样的狠人不打好关系非要跟他硬碰硬,那不是找死吗?
印子哲带着海大成离开了官府,从头到尾海大成仿佛就是个打酱油的,偏偏他本人似乎没什么意见,等出来之后才问道:“王府……好像还亮着灯啊,他怎么说宁王殿下睡了?”
印子哲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多动动你的脑子吗?如果有个人大半夜的跑过来告诉你有人要杀你,你会立刻相信吗?”
海大成一脸景控股:“我什么都没做过,为什么要杀我?”
印子哲:……
他无奈说道:“这只是个比喻!”
海大成认真想了想说道:“将信将疑吧,要看说的是谁,如果他们说要杀我的是你,我肯定不信,如果是尹昉老狐狸的话,那就真的很有可能。”
印子哲便说道:“你看,你也觉得是有可能,所以不要查证一下吗?总不能别人空口白牙,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吧?所以宁王殿下睡了只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长史需要去验证一下此事真伪。”
海大成抓了抓头:“他们怎么验证啊,那个地方那么隐秘……”
印子哲负手说道:“那这就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事情了。”
海大成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正如印子哲所说,公孙垂在他走了之后立刻也从后门走了。
不过与他猜想的不通过,公孙垂没有派人验证这件事情的真伪,他只是十分简单粗暴的跑到州府就告知李谈。
反正李谈手下能人多,还有别人比他更适合查证这件事情。
李谈在听了之后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他微微一笑说道:“这么快就坐不住了?这些所谓的大家族也不过如此,唐堂,你过去看一眼吧。”
公孙垂表示刚刚印子哲说那些人此时还没散,李谈干脆就让唐堂过去探听一下,反正他有隐身,不怕被人发现。
公孙垂报告完之后便问道:“若是真的,我们该如何?”
李谈摆摆手:“不如何,这些人的下场早就有定论的,就算再来一个意图继续谋害亲王,也不会比谋反的罪名更大了,至于数罪并罚——命都没了,还罚什么啊。倒是那个印子哲,有点意思,你去查查他的情况。”
公孙垂立刻拿出一叠纸说道:“我刚刚已经简单查了一遍,得知尹家跟印家当初是一起发家的两个家族,双方从祖辈到现在……不,就尹昉那一辈的关系都不错,倒是印子哲有些不一样,他似乎很看不惯尹昉,所以跟尹昉比较疏远。”
李谈接过来看了一眼,不由得挑眉问道:“纨绔子弟?嘿,能够在这种局势下面准确分析哪边更有实力,我可没看到过哪个纨绔子弟有这个本事。”
公孙垂点点头说道:“印子哲这个风流的形象似乎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毕竟我查出来的当初他爹更加宠爱幼子,而他上面有个大哥,对于父亲偏心幼子看不过去,就想要杀了幼子,结果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发现,然后……他大哥就被他爹给杀了。”
李谈嘴角一抽:“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儿子说啥就杀,这是汉人还是胡人还是混血啊?
公孙垂点点头说道:“所以我倾向于印子哲之前只不过就是给自己一个保护层,后来他的弟弟不幸染病试试,他爹才千挑万选从十几个儿子之中选出来他来继承家业。”
李谈忍不住翻白眼说道:“这一系列操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有皇位要继承呢,不过这样也好,若是他真跟他爹亲,那么恐怕就不会给我们通风报信,唔,找个时间我见见他吧,问问他还有没有别的这样想要报效州府却又苦于没有门路的人。”
公孙垂有些意外:“大王不是要考试才能确定官职人选?”
李谈说道:“朝廷如今是科举举荐并行,我如果搞一个纯科考,那么问题就有点大,这可不是随便忽悠就能过去的事情。”
公孙垂点点头领命而去,而李谈则看着手里的狸琴,心中有些纳闷:朱邪狸怎么还没有给他回信?
他默默估算了一下信鸽的飞行速度,就算再慢这时候应该也能飞一个来回了,难道朱邪狸遇到了什么困难,连给他回信的时间都没有?
一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想起当初在素麻城抵御巨蜥的事情,难不成除了那一窝巨蜥,还有别的可怕生物?
李谈越想越是担心,当天晚上睡觉都梦到朱邪狸被怪物包围,而他没有任何办法拯救对方。
醒来之后,李谈就觉得他有必要去一趟素麻城,别的不说,先让自己安心才是真的。
只不过贺知章等人肯定不会同意,他要怎么说服对方呢?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公孙垂急匆匆赶来说道:“大王,刚刚得到消息,暗巫教出了事情。”
李谈顿时警醒:“出了什么事情?”
公孙垂深吸口气说道:“据报暗巫教总坛从上到下一共二百三十七口人,一夜之间全部被诛杀,无一幸免。”
李谈:……
作者有话要说: 楼下……要搞……三天,崩溃,感觉中午十二点更新快要变成晚上十二点更新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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