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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定深计远

高月躺在床底下,隔壁房中的声音一句句都听得十分清楚,要不是毒性发作痛不欲生,她早就笑了出来。「盼只盼他们能缠住天明哥,别让他发现。」高月虽知身上这毒无药可解,难保何时就会在荆天明面前毒发身亡,但还是想能瞒得住一刻便是一刻,不愿荆天明为自己多担一分一秒的心。「快了,一盏茶的时间快到了,」高月忍着剧痛,心想:「待会儿我便可以出去跟天明哥一块儿闻臭袜子的味道了。」高月正努力安慰自己的时候,房门却呀地一声被人给推开了。高月听着人声响,知是马少嬅带着姜婆婆、紫语回这里来了。

三人回房时,经过马先醒与马大声房间,只听得他们阵阵争吵着到底是谁的袜儿臭些。如今进了房,虽掩上了门,二马兄弟的叫嚣声还是听得一清二楚。马少嬅听兄弟胡闹,倒有些不好意思,便对紫语言道:「这两兄弟这把年纪,还这样淘气,真让你见笑了。」「怎么会呢」紫语甜甜地笑道:「伯母这样讲,就太见外了。我倒觉得二位叔叔很有精神哪。欸,婆婆你也坐啊。」紫语扶着马少嬅坐下之后,见姜婆婆东张西望不知瞧些什么,心中只盼这老太婆赶紧出去,嘴上却邀她一块儿坐下歇息。

「我不坐了,这里挤得狠。」姜婆婆冷眼言道,边说眼光边向床底下瞧去。原来马先醒、马大声两兄弟虽吵,但姜婆婆一走进屋子还是立刻便听到了第四人的呼吸声。姜婆婆停了一会儿,暗自思忖道:「原来是那个小丫头。呼吸这么乱,看来要不是受了伤、便是中了毒。」不过姜婆婆素来对马家人以外的安危丝毫不以为意,一旦判断了高月绝不是马少嬅的对手之后,便将眼神挪回到了紫语身上。近来姜婆婆为防紫语,日夜皆是寸步不离马少嬅,但也因此越看紫语便越觉得厌烦,实是想借故离开一下,便对马少嬅说道:「小姐,我下去帮你沏个茶再上来。」说罢便弓着背慢慢地下楼去了。

姜婆婆一走,紫语顿时打起了精神。自从卫庄送来玉佩之后,紫语便千方百计的寻着机会要让马少嬅瞧见,只苦于那老太婆死死盯梢自己,竟无一刻之机可趁。此时她既离去,高石然又不在房中,便是天赐良机。紫语四下打量房内,只见房中四处整洁、淡雅清香,桌上还摆着鲜花,便站起来在花瓶中选了一朵大的摘下,同时趁着背对马少嬅之时,轻轻将领口略略扯低了些,好让那白鱼玉坠能更容易为马少嬅发现。

「这么美的花,伯母戴上了一定更美。」紫语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来要将花儿插在马少嬅发上。马少嬅见她要帮自己戴花,但笑不语。紫语轻轻俯下身去,不经意的露出了颈间那块玉佩。

马少嬅一见紫语胸前那块白玉,登时如遭雷击。她一把儿推开紫语拿花的手,却端起了那块白玉细细瞧着。连说话的声音,都发抖起来。只听马少嬅轻声问道:「紫语,你这玉片儿是哪儿来的」

紫语心中窃笑,暗想:「说出来只怕吓坏了你。」脸上却作不解,回道:「这玉佩打我有记忆以来,便一直跟在我身上了。怎么了伯母你脸色好苍白哦。要我下去叫姜婆婆上来吗」

「不你哪儿都别去,都别去。」马少嬅放开那玉佩,捧着紫语的脸温柔端详,眼泪扑簌簌地滚落,哽咽道:「紫语,伯母要说一个跟你有关的故事,你一定要仔细地听,好吗」

「伯母你说,我听着哪。」

「这话得从我的祖父,也就是我丈夫高石然的授业恩师马水近那儿说起。」马少嬅拉过紫语在自己身旁坐下,轻声问道:「好孩子你可曾听过这个名字」紫语心中自是一清二楚,只是这个时候她当然还是摇了摇头。

「那你可得好好记住万壑临渊马水近这个名号。」马少嬅见她不知,又续道:「三十多年前,当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祖父便以一套九魄降真掌、一套临渊剑法称雄武林,有好多好多的人,心里都不服气我祖父被人家称作天下第一,纷纷来跟他挑战、较量,但最后还是败在了我祖父的手下。」

「好厉害。」紫语咋舌道:「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好孩子。我就快说到了。我和你高伯伯原本有个女儿,名叫琉璃儿。十四年前,琉璃儿不过才一岁大的时候,我们遇见了仇家徐让。那徐让便是当年曾来与我祖父马水近比过武德其中一人。徐让打从败在我祖父手下之后,从此怀恨在心,数十年不忘。他武功本就极高,我跟你高伯伯两人联手也是敌他不过。那日徐让打飞我手中长剑后,便连连逼问我祖父的下落,说他苦练了数十年,就是为了要重新与我祖父较量。当他听到我祖父马水近早已过世的消息之后,他居然居然」「居然怎么样」紫语原是装假,但不知不觉竟也听得入了神。

「他居然居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好奇怪。他疯了吗」

「徐让那人是有点怪。」马少嬅点点头,又说:「那徐让哭了一会儿,突然又止住了。他说,既然不能找老的报仇,那么找小的报仇也是一样。我听他这么说,还以为他要杀我,哪知哪知他却一把从我的手中抢过了我的女儿琉璃儿。天呀从那个时候起,我睡不安寝、食之无味连做梦做梦都梦到我的女儿她在哭、她在喊,哭着、喊着叫她的娘救她。」马少嬅说到这里已无法言语,缓口气又哭了一阵,这才道:「十四年来,我跟琉璃儿她爹,不知走过了多少路、磨破了多少双鞋,都没能找着徐让。我只道只道我的女儿早给人不知杀在了何处。」

紫语见马少嬅说的悲惨,嘤嘤的哭了起来。高月在床底下也是默默流泪。原来高月在马少嬅开始讲故事不久之后,身体便即复原。只碍于自己躲在别人房内,人家又以及过往的,不好意思走出来罢了。此时,听了马少嬅失去爱女的经过,她心中一酸,也是泪流不止。高月本以为马少嬅的故事说到这儿,便要打住,正想从床底下钻了出来,好好跟马少嬅道歉,说明自己无意在旁窃听。岂料马少嬅话锋一转,又对紫语言道:「想来是我马家祖上积德,亦或是我祖父马水近有先见之明,自我祖父那一代开始,马家便以白鱼玉坠作为家传信物。我爹身上挂着一片,我身上挂着一片,」马少嬅说着便从自己颈间掏出一条项链,「还有还有我女儿琉璃儿她身上也挂着一片。」她一手握着自己的玉片,另一手捏着紫语胸前的玉片,两个白鱼玉坠竟是一模一样。

「不不可能的不会不会有这种事的」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紫语这么一抗拒,马少嬅的心更如江水决堤般的崩溃了,她紧紧拥着紫语大哭起来,一句又一句的喊:「琉璃儿,琉璃儿,娘可终于找到你了。」紫语也在她怀中,哭着喊道:「娘娘你真的是我娘」

「胡说她不是」不知何时高月已从床底下爬了出来,手指着与马少嬅哭成一团的紫语,竭力喊道:「骗子骗子你这个大骗子」

高月这一现身喊叫,非但是紫语、马少嬅大为吃惊,连人在隔壁的荆天明都吓了一大跳。他急忙冲了过来,推开房门喊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马家两兄弟也在荆天明身后探头探脑的往房里瞧,只见房中三女对峙,情况诡异。高月见荆天明来到,跺脚叫道:「天明哥,快帮我打这个死骗子。」

「谁是骗子」

「就是她」高月胀红了脸,指着紫语的鼻子骂道:「打死她,看她还敢不敢骗人动手啊,天明哥。」「你总得先告诉我为什么呀」荆天明看着被马少嬅紧紧抱在怀中的紫语。满腹狐疑的问高月,而高月非但没回答,反而直接动起手来,一拳便往紫语脸上打了过去。

「你做什么」马少嬅原本对高月便没什么好感,此时见她又躲在自己房中,又企图对自己的女儿不利当下想也不想,反手一格,便化开了高月的攻击,紧接着便是一掌对准她的前胸拍去。此时马少嬅情绪翻涌,下手无有轻重,浑没细想高月若是身受了她这一掌,恐怕一条命便去了半条。幸而荆天明见机得快,一个箭步抢上前去,喊一声:「高夫人手下留情。」倏地伸手将高月肩膀斜拨,高月这才险险避过了那一掌。

高月浑然不觉是荆天明救了自己。只是睁大眼睛望着马少嬅,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颤声说道:「你你你居然打我你怎么能我我是你是」她口中语无伦次,谁也不知她究竟在说什么。只见高月胡言乱语了一番,接着目光陡然一变,恨恨地看向紫语,骂道:「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说着便往紫语扑去。

紫语于冒认颍川双侠亲女一事,早已百般计算停当,实是不知自己卖了什么破绽,高月这才半道上杀出来搅局。她心下惴惴,脸上的惊慌也就无需作假,反倒是真了。紫语见高月疯了也似的向自己扑来,便连声呼道:「救救命。娘。娘,就我。」马少嬅一来知道紫语不会武功,二来岂能容人欺负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身边的宝贝女儿。「乖女儿别怕,娘在这儿。」说着便刷的一声,拔剑在手,隔开了两个女孩子,对高月怒目相向喝道:「高姑娘,你我素不相识,不过如你再这样无礼,我便不容情了。」马少嬅对紫语说话时语调温柔,但转过来对高月说话时却疾言厉色。原本被荆天明双臂死死抱住的高月,耳听得马少嬅这两句话中语调如此不同,忽然停了挣扎,开始放声大哭。

「好好的闹些什么」姜婆婆破锣一般的嗓门突然叫道。荆天明循声向门外望去,只见颍川高石然、二马兄弟全都站在姜婆婆背后,其中高石然脸色茫然,二马兄弟则是满面惶恐。原来马大声、马先醒两人见势不好,便谨记着从小到大他们二人心中的金科玉律「出了事、找婆婆」,一溜烟冲到客栈楼下,拉了姜婆婆上来。此时也已返回客店的高石然,当然也就跟了上来。

「说话啊小子发生了什么事」姜婆婆拐杖在地上用力一敲,恶狠狠地盯住了荆天明。「这我也不很清楚。」荆天明见一屋子的人中,只有他跟高月两个是外人,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好像是紫语姑娘便是双侠失散多年的女儿。」「天明哥,你别帮着她胡说。」高月又叫了起来:「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个骗子」

「女娃子住口」姜婆婆拐杖又是一点,上前对高月言道:「方才进来我就知道你在这屋里头,只是想说你还不至于替婆婆惹什么麻烦,这才懒得管你。婆婆现在不许你说话,到我叫你开口时你才准开口懂了吗」高月从小到大本事一副天不收、地不管的执拗脾气,照常理来说是无论是谁这么跟她说话,都不可能会管用。但不知为何高月瞧着姜婆婆的一张老脸,竟乖乖地答道:「是。婆婆,我懂了。」高月这句话传到荆天明耳中,简直不可置信,但高月既这么说,荆天明也就松开双臂放了她。

「婆婆。」马少嬅见姜婆婆快步走向紫语,语带颤抖喊道。姜婆婆却不理她,一把便握住了紫语颈中戴着的白鱼玉坠。姜婆婆一只死眼紧盯着紫语脸上的表情变化,嘴里还不时发出哼哼哼的声音。她端详再三,这才松手发话:「紫语,你老实说,身上这玉佩哪儿弄来的」紫语这时才发觉这老太婆危险至极,心中一个突兀,说话竟难以连贯,「我这你」

「婆婆说的什么话」马少嬅见姜婆婆如逼供一般逼问紫语,便拉住了姜婆婆的袖子。说道:「婆婆忘了吗那徐让抢走琉璃儿之时,这玉坠子就戴在琉璃儿身上。」紫语听马少嬅为自己辩护,顿时安心不少,连忙答道:「对这玉佩我打小就戴在身上的。」

「哼要你多嘴。」姜婆婆也不知是在怪马少嬅,还是在骂紫语,转头看向高石然问道:「你呢你怎么说」高石然瞧了一会儿紫语,简单答道:「先辨明了玉片的真伪再说。」姜婆婆怪里怪气的又哼了一声,「坠子当然是真的,要是假的,我还需要问你吗」「婆婆可瞧得真切」「废话那玉片儿我瞧了几十年了,还会走眼」

「胡说胡说」高月浑然忘了自己答应姜婆婆不开口的,再度大叫起来:「她那片玉佩肯定是假的」

「女娃子鸡猫子喊叫些什么」姜婆婆上前一步来到高月面前道:「连老婆仔我都说是真的了,你凭什么说她那片玉佩肯定是假的」

「因为因为」高月浑身发抖,好不容易才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布包,从裹得一层又一层的布包中拿出了另一片白鱼玉坠,握在手中,颤声道:「因为我这一片才是真的」高月凄凉的转向马少嬅言道:「我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荆天明至此方知高月为何情绪如此激动,为何要与紫语拼命。他深怕高月又要失去理智,便轻轻拉住她,安抚道:「阿月你镇定点,有话跟马女侠慢慢说。」高月狠狠地瞪向了紫语,言道:「我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要说的话,通通都给她说完啦这玉佩打从我有记忆以来便一直跟着我,庙公爷爷说他捡到我的时候,这玉佩便已经挂在我身上了,他说,他还说」高月说着哽咽起来,眼泪一颗颗往下掉,伸手抹了去,「庙公爷爷说庙公爷爷还说这玉坠子肯定是我爹娘希望我能平平安安,这才给我挂在身上的。」

高月手上这块白鱼玉坠一出现,在场众人无不陡然变色。姜婆婆先是一把将玉片儿抓了过去,瞧了半晌才又还给了高月,哑然道:「是真的,这女娃子的玉佩也是真的。」姜婆婆心中清楚,坠子虽有两个,她的宝贝太孙女儿可只有一个。紫语如若真是琉璃儿,这么些日子以来什么时候不好认亲自己前脚才离了马少嬅一忽会儿,她后脚便跟马少嬅相认,未免太过巧合做作。而高月呢姜婆婆盯着高月那一双闪灵灵的大眼睛,忽然想起了琉璃儿刚出生不久之后,自己抱着她帮她洗澡的模样,那时候琉璃儿不也是这样睁睁地瞧着自己吗虽然无有丝毫证据,但姜婆婆心中一酸,口中叫道:「我苦命的宝贝儿。」拄着拐杖便要上前抱住高月。「婆婆且慢」高石然却出声拦住了她。

刚才高月一番泣诉,高石然字字句句听得分明,他只觉脑中一片嗡嗡作响,千思百语同时浮现:「难道琉璃儿当真还活着真的便是她们其中一人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们两个鬼谷奸细嫌疑最重的就是她们,倘若我的亲生女儿竟是鬼谷派来的少女奸细的话,那,那我该如何是好」高石然受路枕浪所托,一直想查明究竟谁才是鬼谷派来的少女奸细,他先是怀疑到紫语身上,待发觉她并不会武功,这才稍稍去了疑心,后来高月在秦军包围之下,居然能安然偷渡进城,他几番盘问,高月都只说是有人以轻功背她入城,但对那人的名字却始终推说不知。高石然十四年来东奔西走,四处寻找爱女都遍寻不着,心中早就断了希望。如今非但不需自己去寻,女儿便冒出来不说,一次还有两个女儿同时站在自己房中,这叫高石然如何不疑

高石然对姜婆婆言道:「兹事体大,所幸也不急在这一刻分辨。日子一长,自然便能知晓谁才是真的琉璃儿」高石然望了望紫语哭花了的脸庞,又瞧了瞧高月心碎不已的神色,他一个也不肯认,只是硬起心肠推想:「此事绝非巧合,这二人中必有奸细」

马少嬅初时也是惊得呆了。此时听丈夫这么讲,也觉得有些道理。她看着自己身旁的紫语,又看看眼前的高月,只觉紫语楚楚可人,柔切秀雅,一举一动都跟自己心目中的琉璃儿一模一样,而高月平日已无丝毫温文贤淑,又与同龄男子毫无忌惮的谈笑,此刻更是浑身沾满了从床底下带出来的脏污,难道这样一个少女竟会是自己的女儿吗但这女孩儿马少嬅左思右想举棋不定,不知不觉便放开了原本牵着紫语的手,反向高月踏出了一两步,但她一时之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能呆呆望着高月。高月瞧着马少嬅的脸,也是双唇轻颤,想要开口唤声娘,却怎么也叫不出。

众人之中,除了高月之外,就只有紫语心中深知,高月必然就是颍川双侠的亲生爱女。她先是吃惊、后是害怕、但很快便冷静了下来。紫语明白自己今日已将自己推入险地,此时若不能说服马少嬅,日后水落石出,难免命丧于高石然剑下。她眼见马少嬅于不知不觉中向高月走去,当下应变奇快。眼皮一眨,泪水立即夺眶而出,顿时哭得比高月还要厉害。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把我娘抢走」紫语先是露出恐惧的神情对高月哭喊着,跟着一把拉住马少嬅的衣袖,惶惶然哭求着:「娘,娘,你别走琉璃儿就在这儿,娘你千万不要再离开我千万别再叫人再把我们分开」她这几句话有如箭矢射中了马少嬅多年来苦痛不堪的心,马少嬅一听立即回头,对紫语伸出双臂拥她入怀,颤声说道:「对琉璃儿,乖。娘不走。娘在这儿。娘跟你发誓,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把我们分开。」

多少年来,高月便盼着、猜着自己和亲生父母重逢的这一天。她一遍又一遍的在脑中幻想,这一日是在哪儿是哪样的场景她父母长得如何模样会对她说出怎样的温柔话语这时亲眼见到马少嬅和紫语紧紧拥抱,将自己的梦完完全全给夺了去,一颗心登时凉到了谷底。气得脸眼泪也没了。她毒发刚过,身子甚是虚弱,几番折腾再加上悲愤攻心,更加面如死灰。脚下一阵踉跄便欲晕厥。荆天明在旁稳稳地接住了她。他见高月似想迈步却无力行走,心中不禁又是悲痛又是怜惜。这种爹不认、娘不要的感觉,高月的心是如何压上了一个无比沉重的石头,这种感觉没有任何人能比荆天明知之更深,比他更能感同身受。高月在荆天明怀中以极细极轻的声音,虚弱的说道:「走天明哥,带我走。」

荆天明忍着心痛点点头,二话不说的一把抱起高月。环顾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高月自小便四处遭人嘲笑欺负,受的委屈难道还不够」又对紫语说道:「我不知道你身上那块玉佩是哪儿来的但我知道高月绝不会说谎,也无须冒充双侠的女儿。」说着便恶狠狠地瞪了颍川双侠一眼,「但像你们这种连自己的女儿都要怀疑的父母,照我看来,这种爹娘不要也罢自今而后,阿月由我保护,你们能离她多远就多远,别再靠过来叫她伤心了。」说罢愤愤然带着高月离开。

在场众人都不料荆天明竟然出此决绝之语,他们哪里晓得荆天明自幼为父母所累,性格中本有长久以来被压抑的偏激,那话一半时替高月说的,另一半却是为他自己说的。姜婆婆在旁铁青着一张老脸,眼眶却不由得红了起来,望着荆天明和高月离去的身影,不知不觉跨出一步想要追上,却还是沉住气停下了脚步,心中暗道:「好女娃子,你才是我们马家人,老婆子的眼睛绝不会看错。你等着,老婆子定然查个水落石出,不让你这些年来白白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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